“每天都有更低价”，四个月单边暴跌60%，电池级碳酸锂市场均价目前已降至22万元/吨，与宁德时代(390.510,2.49,0.64%)“锂矿返利”计划提出的20万元/吨碳酸锂结算价仅一步之遥。
“原以为在20万元/吨会形成支撑，现在看来可能会轻松跌破，市面上已经有低于20万元/吨的零单成交。”华中地区一位锂盐厂内部人士告诉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。业内人士反映，目前下游普遍提不动货，锂盐厂库存处于高位，在成本压力下，选择躺平或减产的锂盐厂家逐渐增加。
碳酸锂跌价有望为下游企业降低成本，但事实恰恰相反，在以现货为基础的价格传导机制和前期待消化的高库存共振下，部分下游企业利润空间反而缩小。目前，产业链上下都将目光投向消费终端，等待消费终端释放更积极的信号。
“提不动货”
“据我了解的情况，碳酸锂的成交较此前缩减了30%-50%。”华东地区一位锂电投资人士告诉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，最近市场几乎没有什么现货成交，主要靠长协单在维持。
事实上，即便是长单，在当前市场行情下也正在发生新的变化。“原来跟我们有长期合作的正极材料厂，现在在逐步减少采购量，并反馈下游没有需求，实在提不动货。”前述锂盐厂人士表示，目前的采购一般采取短单、少量的方式，只会买一周到两周的量。
在成交低迷的情况下，锂盐市场已从曾经的卖方市场转变成了买方市场。“据我了解，为促成交易，部分锂盐厂对产品折扣系数谈判呈开放态度。”上海有色钴锂事业部分析师冯棣生表示，目前正极厂的采购意愿普遍不强，一是由于需求缩减，二是在价格剧烈波动的情况下，正极厂的 “客供”比例大幅提升，自主采买原材料的情况不多。所谓“客供”，指的是电芯厂或整车厂直接向锂盐厂采购碳酸锂，交由正极材料厂加工，在此过程中正极厂只赚取合理的加工费，从而避免原材料价格下跌带来的结算风险。
供需格局的变化让碳酸锂价格一跌再跌。上海钢联(45.320,2.80,6.59%)数据显示，截至4月4日，电池级碳酸锂市场均价为22万元/吨，而最低价已经跌至20万元/吨。“各大平台给出的市场均价是对厂商、贸易商等主体的出货价加权平均后得出的，在市场行情看跌的时候，最低报价更有参考意义。”前述锂电投资人士表示。
“锂盐厂想要出货，一定是低于市场均价卖的。”隆众资讯锂电池行业分析师曲音飞告诉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，目前各大锂盐厂的成交价在20万元/吨附近，部分贸易商的出货价已经跌到了17万元/吨-18万元/吨。
价格不稳，市场人心浮动，成交难度也在不断加大。“现在碳酸锂采购毁约时有发生，合同签订后，客户到期不提货或者要求降低售价的情况并不鲜见，因为市场上不缺少低价货源，每天都可以买到更低价格的产品。”前述锂电投资人士说。
20万元/吨关口难守
今年年初，宁德时代面向下游整车厂商推出一项“锂矿返利”计划，在未来三年为下游车企提供一部分动力电池的碳酸锂价格以20万元/吨结算。市场一度对前述价格有所期待，多数业内人士将其视为短期的支撑位。
当前，碳酸锂均价行至22万元/吨，已经进入敏感价格带，但从市场成交情况来看，似乎20万元/吨并未构成支撑。
“根据我们的询单情况，下游的出价似乎无视20万元/吨的所谓‘红线’。”前述锂盐厂人士告诉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，目前市面上已经有低于20万元/吨的零单成交。
“需求没有起色的情况下，20万元/吨大概率是撑不住的。”曲音飞表示，锂辉石端的价格或许还会在20万元/吨附近磨一磨，但盐湖端、贸易端不太可能卡着这条线。
近日，有市场传言称，包括赣锋锂业(64.190,-0.07,-0.11%)在内的多家锂电巨头达成协议，同意将电池级碳酸锂底价定在25万元/吨，以减缓电池原材料价格的暴跌。不过，赣锋锂业随后便出面辟谣，表示并不存在前述环节或讨论，且绝不会主动控制价格影响市场，行业中也没有企业具备相应能力。
“市场上从事锂盐生产的主体众多，各家的成本和策略都不一样，很难形成一致意见。”冯棣生表示，价格取决于供需关系，不是一两家企业挺价就能操控的。
据多位受访人士介绍，与此前普遍赚钱的情况不同，在当前的价格体系下，各家锂盐厂的生存境遇千差万别。拥有自有矿的企业利润空间依然丰厚，而外采矿的锂盐厂已进入微利甚至亏损状态。举例来说，蔵格矿业现有万吨碳酸锂生产线的单吨成本在3万元左右，拥有锂云母瓷石矿的永兴材料(83.820,-0.04,-0.05%)亦表示产成品和在制品生产成本远低于目前市场价格;而外采锂辉石精矿的企业，成本价普遍在30万以上，生产一吨就亏大几万。
据鑫椤锂电信息，目前四川地区锂盐厂家开工基本正常，但部分靠外购矿的锂盐厂成本压力大，有减产预期，青海盐湖气温回暖，碳酸锂产量持续增加，当前锂盐厂库存处于较高水平。
“去年赚的，今年都亏完了。”前述锂盐厂人士表示，现在相当部分的小厂已经躺平了，如果碳酸锂价格继续下跌，会有更多的企业停产。据澎湃新闻报道，宜春部分云母提锂企业已经选择停产保价，而25万元/吨的碳酸锂价格，被业内认为是不少宜春云母提锂企业的利润盈亏点。对此，江特电机(15.350,-0.09,-0.58%)回应确有部分产线停产，主要是由于需求减少、库存增高，与网传集体停产挺价的说法不符。
上海有色网行业研究总经理王聪指出，成本对价格支撑作用有效与否，与亏损企业减、停产导致供应下降而产生的调节效果直接关联。目前，国内有少数小型锂盐厂停产、大型锂盐厂减产，但减产量与当期的锂盐厂库存体量相比仍较低。
去库存周期或拉长
碳酸锂价格下跌，锂电产业链下游企业采购成本随之降低，能否迎来利润修复?
“近两年来，原料端价格高企，产业链利润大部分集中在上游。随着锂盐价格回到合理区间，势必会推动产业链利润重构，下游材料厂、电池厂、整车厂等将有望受益。”前述投资人士表示，但从短期来看，市场需求仍是最大的变量，在需求不足的情况下，产业链任何一家企业都难以独善其身。
真锂研究首席分析师墨柯告诉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，目前锂电行业的价格传导机制已经比较成熟，产品定价会随着原材料价格上下浮动。特别要指出的是，现阶段行业中大部分企业还在消化前期的高位库存，而在下跌行情下，下游企业在采购时会要求在此前的定价模式基础上再打折扣，层层传导之后，利润空间反而有所收缩。
在库存未消化完成之前，行业整体偏谨慎且开工整体不足。“锂电产业链目前开工率能到50%都算不错的企业了。”墨柯表示，目前锂价尚未企稳，下游的生产和经营决策变得异常困难，采购需求不旺或会导致量价齐跌。
下游供需两弱的态势已初露端倪。日前，电解液头部企业新宙邦(52.520,2.34,4.66%)发布业绩预告，预计2023年一季度净利润为2.15亿元-2.65亿元，同比下滑48.2%-57.98%，主要是由于电池化学品面临春节假期延长、下游客户开工不足的复杂局面，出货量不及预期，叠加新能源汽车产业链供给需求关系变化的影响，销售价格同比大幅下降，销售额随之下降。据悉，电解液的核心原材料为六氟磷酸锂，而在后者成本构成中，碳酸锂占据大头。目前，六氟磷酸锂价格较去年高点已下跌80%，新宙邦表示价格何时企稳还要看碳酸锂的市场情况。
“现阶段的市场特点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，下游厂商的排产计划与最终的下单、生产情况可能会差别特别大。”冯棣生告诉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，目前除了材料厂的碳酸锂库存、终端车企的电芯库存有所去化，其他环节的库存情况都难言乐观，未来行业去库存可能还需要更长一段时间，或许会超出大家的预期。
电池厂对碳酸锂跌价整体持谨慎乐观态度。亿纬锂能(67.120,-0.13,-0.19%)表示除降低成本外，价格传导将有利于优化产品定价，从而反向促进电池厂的出货量;欣旺达(19.850,0.04,0.20%)则坦言，价格下跌有利于原材料端的成本管控，增强盈利能力，但整体盈利水平不仅取决于成本端的管控，还要考虑终端市场的景气程度以及竞争对手等因素。
行业紧盯需求回暖
“事实上，对于持续生产型企业来说，价格稳定是最好的状态，急涨急跌都不是什么好事。”西南地区一位正极材料厂相关人士告诉证券时报·e公司记者，现在最头疼的就是看不见底。
“个人认为短期还有下跌空间，不过在跌破了20万元/吨后，后续跌幅大概率会放缓，进入磨底阶段。”前述锂电投资人士表示。
曲音飞坦言，4月份的需求相对于3月份来说，可能还会再差一点，目前还看不到明确的回暖信号。
“之前市场认为3月份需求会有回暖，中间环节排产有所增加，但3月下旬面对燃油车降价，下游需求又出现了新变化，导致中间环节累库继续增多，进一步压抑了采购热情。”冯棣生表示。
在前述锂电投资人士看来，目前锂盐厂库存已经累得较高，就算后续需求回暖，虽然会带动成交量提升，但在库存消化阶段，碳酸锂的价格也未必会快速反弹。
在日前举办的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论坛上，孚能科技(22.770,0.04,0.18%)董事长王瑀指出，碳酸锂实际成本应该在3万元左右，没有任何理由涨到60万元，预计后续价格会飞速下降，探到10万元以下也不是没有可能。他进一步表示，碳酸锂价格取决于市场的需求和供给，以及整车厂对价格方面的敏感度。
不过，前述锂盐厂人士表示，目前锂盐不具备继续大幅下跌的条件。今年虽然供给端有所放量，但扩产并没有想象中多，有些项目立了项但并没有进入实质性生产，即便有产品产出也有一个爬坡的过程，不会在短期大规模的上量，锂盐还远没有到去产能阶段。
头部锂盐厂商对产品价格走势持有类似看法。赣锋锂业日前在年度业绩说明会上表示，锂盐价格向下空间可能不大，目前终端市场对于电动汽车的需求仍在，同时出现了包括重卡和储能等在内的多元化需求，且目前澳洲锂辉石供应商集中度较高，预计短期内矿石价格下跌的空间有限。考虑到近期锂云母、锂盐湖等其他种类资源产能释放速度并没有很快，锂盐价格向下空间可能不大。
天齐锂业(75.920,-0.32,-0.42%)则认为，2023年起，全球锂供需紧缺或将逐步缓解，基于供需平衡的规律预测，锂化工产品价格中枢或有所下行，从中长期来看，在供需偏紧局面维持的情况下，未来几年锂产品价格仍维持稳定或位于合理的区间。